是的 , 做一個詩人有多難？

關夢南

首先恭喜廖偉棠獲得今屆文學雙年獎 . 它再一次說明了 : 「沒有寫不好的詩 , 只有半途而廢的人 . 」青春無敵 , 「專注」同樣無敵 . 前此有黃燦然、黃茂林 , 現在又多一個廖偉棠 . 黃燦然與廖偉棠都是南來詩人 , 但成功各有不同 . 前者在於苦讀 , 最終成家 . 後者游走於大陸、港台 , 拉闊了活動的空間 , 值得香港的年輕詩人如呂永佳、可洛、麥樹堅、雨希、朱艷紅、紅眼等人參考 . 但得獎又如何？五分鐘的光影吧了 , 我曾經有過 , 你也曾經有過 , 重要的是以後的路如何走 , 難道永遠要做獵獎一族？談到獵獎 , 沒有比黃茂林一次拿四個中文文學獎更多的了 . 但面對壓力 , 他最後還得放棄與更年輕的人爭食 .

他們的「出人頭地」 , 還可以總結出另一條經驗 , 他們都用兩條腿走文學的路 . 而一般人是用一條腿 , 或半條腿 ,另一條腿則用來尋找生活 . 至於廖偉棠說 : 「在香港當一個詩人有多難？」則是孤立的話 ,片面的思考 . 外國如何如何 , 那是外國 , 相比於中國大陸、澳門、非州及南亞諸國 , 香港不是更好嗎？沒有香港就沒有關夢南 , 我是這樣看的 . 掃銜茂說得好 : 「做人要少一分私心 , 多一分公道 . 」銀行不批你信用卡 . 是因為你沒有固定收入 , 不是因為詩人 . 也不能因為不喜歡銀行 , 就隨便送人一隻死貓 . 詩人 , 人也 , 不高於眾生 , 也不矮於眾生 , 此所謂不卑不亢 .

七、八十年代 , 那一輩詩人已身體力行 , 面對迹近無詩的世界 , 他們既不憤怨 , 也不完全妥協 , 走出時代的陰影 , 也與生活同在 . 實在頂唔順 , 就暫時歇一歇 , 喘一氣 , 又拿起了筆 , 把格仔紙鋪在飯桌上 , 寫寫停停 ,還得幫忙做家務 , 這就是「温柔的反抗」. 我們痛恨市場 , 卻不至於叫他去死 , 當然 , 一代有一代的想法 , 但我覺得 , 大環境比以前還是進步的 , 文學生態不是民主選舉 , 不可能一人一票搞出來 , 它是環保事業 , 如果現在不努力 , 就讓我們大家將來都做北極熊 .

我寫了三十幾年詩 , 才得一個有錢的獎 , 廖偉棠只用10年 , 就滿載而歸了 , 這不是改變了又是甚麽？藝發局再腐敗 , 也資助了一些創作計畫 , 那年代我們甚麽也沒有 , 要出書 , 只能把生活費拿出來 , 讓所愛的人吃少點 . 說現在詩人難 , 我們那時又不知是如何過的？走過年輕的日子 , 我察覺謙卑的重要 . 捨我其誰？天生我才 . 革腐敗的命 , 凡此種種 , 我說得不比任何人少 . 現在回想 , 是有點不知天地之大 , 只有感恩 , 我才可以安心地寫以後每一首詩 , 回饋時代 , 也包括這個網絡所有的文字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