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石頭情書 葉輝 瀰漫着「無家感」的香港故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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葉輝 極品XO 2010-10-30 01:35:08 灘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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位於油麻地警署對面的朱義盛(老實公司,1926-2010)才結業不久,有超過五十年歷史、位於深水埗基隆街的兩發麵廠正面臨「強拍」的命運,我們的城市總是在一浪接一浪的悲情中不捨晝夜地高速發展,再沒有《人間有情》的梁蘇記遮廠了,也再沒有《歲月神偷》的羅記鞋店了,這城市只殘留了港鐵廣告的黃Auntie、李醫生、何經理和張老闆等等不倫不類的仿舊假象,以及口口聲聲毫無誠意、涼薄得教人心酸的「唔好意思」……如此這般的「城市蒙太奇」,大概就是數十年來地產霸權當道最深刻的寫照。

梁蘇記的故事也許就是典型的香港故事。這家百年老店賣的本來就是「純正鋼骨,永久包修」的「遮」,這個「遮」字真好,當中包含了粵語的古老智慧,那是遮風擋雨的「遮」,好比有瓦遮頭的「遮」,而不是「傘」--諧音「散」,離散的「散」,散場的「散」。「遮」的寓意加上「永久包修」,那才叫人永久安心。一柄這樣的「遮」,猶如《歲月神偷》裏羅記鞋店的屋頂--那怕面對的狂風暴雨兇猛如溫黛,只要保住這屋頂,就可以保住家園。


屋頂與永久包修的「遮」

「遮」的故事也許就是典型的香港故事。一柄「永久包修」的遮其後由兩縮、三縮發展四縮、五縮的「縮骨遮」,原意大概只是順應時代潮流,一則節省收藏空間,便於攜帶,一則推陳出新,拓展老產品的新創意;可沒想到隨之而誤闖一個「縮骨」(及其不斷衍生的意義)的時代--什麼時候開始,連小市民賴以安身立命的房子也像「遮」那樣「縮骨」了?什麼時候開始,「縮水」和「發水」已經近乎理所當然地成為房子不可分割的派生詞(derivation),甚至成為房子的同義詞?

羅記鞋店的屋頂在電影中憑父親(任達華)的一雙手保住了,這些近乎奇蹟的場面在昔日的粵語片中屢見不鮮,在現正熱播的電視劇《義海豪情》裏也有似曾相識的一幕:鄉間老屋的屋頂也在狂風暴雨中憑同一屋簷下的眾人之力,保住了。然而,這些教人不禁動容的捍衞家園的場面,畢竟只能在電影和電視劇裏出現的神話,現實世界卻有一股比狂風暴雨(如溫黛)更為無堅不摧的巨大力量,不但捲走大量老屋和老店的屋頂,更不捨晝夜地開動推土機,將鄉郊的老村、村民的家園乃至生活的記憶連根拔起,最終化為鳥有--推土機是一股無比霸道的力量,它的動力正是來自連一句「唔好意思」也省去的「城市神話」。

港鐵的形象廣告也許會錯意了,當市民(尤其是年輕一代)都在論談朱義盛(老實公司,1926-2010)、祥利冰室(1957-2010)、永和號(1930-2009)、龍門酒樓(1949-2009)、銀都戲院(1963-2009)以及牛頭角下邨一批老字號都先後「老店落閘」的時候,他們要談論的並不光光是懷舊,也不是詹明信(Fredric Jameson)所說的「懷當下的舊」(nostalgia for the present),更不是一種無根的「城市鄉愁」(urban homesickness),而是具體反映了一種從生活意義到文化意義上的「無家感」(homelessness)。


當最後的家園消失了

同理,當市民(尤其是年輕一代)都在談論護村與拆村(紫田村、菜園村)的時候,他們要談論的並不是感性的懷舊,不是一種像電影那樣以影像消費取代歷史意義的空虛感,更不光光是要一個緬懷艱辛而樸素的時代,而是一種對消失感的抵抗:那是一種透過對歷史和記憶行將消失之前高度濃縮的惶恐與焦慮,高度集中地表述的、從生活意義到文化意義上的「無家感」--當最後的家園已經日漸消失的時候。

對六、七十年代的青少年來說,一間鄉郊的破舊祖屋、寮屋或天台屋、一個只有百多二百平方呎的徙置區單位,一個由父兄刻苦經營的小攤檔,就是他們出外闖世界遇到失敗挫折時,回去療傷的最後的家園,其時的社會是相對艱困但樸素的社會,那一代的年輕人在失意時總有家可歸,所以才不會奢想在沒有儲蓄的情況下置業。但時代不同了,推土機不斷碾平了最後的家園,而高地價政策下的樓價與租金卻不斷暴升,年輕人的「無家感」日趨強烈,他們在這個在高速發展中自鳴得意的城市裏感到無處容身,那才逐漸形成了「仇富」(尤其是反地產霸權)的心態。

要是不了解這種曲線陳述的「無家感」,因而無法透視「無家感」所隱含的社會危機,只是一廂情願地以為可以憑一套膚淺得教人啼笑皆非的形象廣告,就可以用「懷舊」之矛應對「懷舊」之盾,那無疑就是由於對社會現狀視而不見、繼而憑表象「捉錯用神」,結果必然是加深了社會矛盾。升斗市民看了「唔好意思」的形象廣告後,大概都會有此悲涼的感想:政府是兩鐵合併後的港鐵最大的股東,竟然任由港鐵變相濫用公帑,向瀰漫着「無家感」的社會不斷覆述如此涼薄的風涼話,如果那不是無知,就是無良。


兩發麵廠的故事

兩發麵廠的故事其實就是典型的香港故事。這家麵廠的第一代在五十六年前刻苦創業,三十六年前在基隆街自置物業,第二代七兄弟姊妹勤勞地自食其力,不炒不賣,整個家庭卻要面臨「八成強拍」之下連根拔起的一個典型悲劇─大哥楊丁容的一番話,比任何電影、電視劇的情節更動人:「以往年三十晚,全家人出動五輛單車,通宵送貨,翌日年初一,別人到處拜年,我們就全家瞓覺休息。」在豪宅呎價動不動就要萬多二萬元的今天,整個家族賴以為生的1,050平方呎地舖收購價只有 800萬元--這樣的故事毫無公義可言,本質上就是赤裸裸的合法掠奪,那無疑就是政府一手造就的地產霸權典型鐵證。

我們的城市總是在一浪接一浪的悲情中不捨晝夜地高速發展,再沒有《人間有情》的梁蘇記遮廠了,也再沒有《歲月神偷》的羅記鞋店了,再沒有朱義盛和振隆米業了,再沒有牛頭角下邨那樣的徙置區和「家爺仔乸」賴以為生的老區老店了,然後,再沒有紫田村和菜園村了,兩發麵廠兩代人的故事,以及瀰漫着悲涼的「無家感」的香港故事,究竟還有什麼可以說下去?


後記:

發展局常任秘書長周達明周二澄清:「兩發麵廠所在的大廈只有三十幾年樓齡,不符合八成強拍門檻五十年樓齡的要求。

換句話說,兩發麵廠暫可逃過強拍大劫。

有關強拍條例,官員跟議員都搞不清楚,事緣發展局局長林鄭月娥在今年一月這樣向公眾推銷強拍新例:

「我們建議將三種地段的強拍門檻由現行的90%降至80%……第一種地段上每個單位佔該地段不可分割份數的10%以上,這是法律上的寫法,意思是:這是最後一個單位了,但這個單位佔10%以上,在新的公告下,可以調低至80%(便可強拍)。」

發展局有必要盡快釐清有關法例,以免再在社會上製造類似的恐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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