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書籍評介 風的名字叫「藍」——讀蔡炎培小說《日落的玫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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風的名字叫「藍」——
讀蔡炎培小說《日落的玫瑰》人物精神世界之觸與感

江濤

一.「風」,「楓」,「瘋」

「風」是蔡炎培小說《日落的玫瑰》裏回環詠唱的物像和意像:

——「我已虛空,當我的呼吸輕輕地/落在你的髮上。一顆心充滿香甜的/秋意,一個美麗的明天。」

——「啊!這陷落的古城/風的人/你就輕輕地搖吧/那裏有我妹子入夢的閨帷/風的人/你要輕輕地搖呀/沒有風,這個世界將會怎樣了?」

精神世界是人的意識活動的結果,它在本質揭示的是人的精神性。精神一詞源自拉丁文spirits,原意指呼吸,輕微的風動,輕薄的氣流,現主要指對肉體、物質而言的人的心靈、意識活動、現象的總和——人的精神,彷若一陣微風,不著一物,不涉實在,卻能進駐靈魂。

《落日的玫瑰》的女主人公江二瘋,名字得一「瘋」字;由江二瘋的回憶敘述,在已自殺身亡的男主人公許星提日記中所提及的他的初戀情人「小楓」,得一「楓」字;收在該書的另一篇小說《風孃》女主人公「阿黛」(取意:林黛玉)又叫「風孃」(諧音:風涼),得一「風」字。

風,楓,瘋,皆諧音於「瘋」。在《日落的玫瑰》中,詩人許星提(男主人公)因為初戀情人「小楓」的離開而抑鬱、失落;因為無法與「江二瘋」(有錢女)共諧連理而自殺身亡;而「江二瘋」卻因詩人的身亡而陷入的思念的瘋狂。在《風孃》中,女主人公「風孃」(有錢女)因門第高低不同等俗世倫理致使無法與詩人杜紅(男主人公)相戀而失陷於「瘋癲」,最後自殺身亡,作者更暗示,原因也可能被其父親(隱喻父權倫理)施暴強姦有關……

風-楓-瘋,是故事的發展情節。「風」的故事,是「楓」的故事,也是「瘋」的故事。「風」——是發乎天然的原初的純潔的愛情;「楓」——是美好又美麗的女性;「瘋」——是她們在俗世遭遇「詩」卻又不被容於世俗的共同結局,即「詩的死亡」。

重讀這些寫於六十年代的小說,我也不認為作者蔡炎培是預先設計好這些角色的能指符號,才去寫作。作者也坦然承認,故事內容是有真實背景。但當今天我們把這些作為作者心理投影的角色,即作者所謂「心像」作一番梳理,我們讀到的,是老一輩香港詩人如何「攜詩行走於江湖」的風霜的足跡。

二.詩意生存:在現實與瘋癲之間

在《日落的玫瑰》和《風孃》這兩篇小說中,我們看到,作為詩意符號的「風」——來了又飄去,作為美好生活符號和女主人公們(她們也是作為詩人的作者的自我精神世界的投射)——都因心願的失落而自殺,最後,唯有「瘋」存活了下來——在《日落的玫瑰》中,作者假借相戀女子「江二瘋」在敘事——故事還未結束,只是詩意的「風」穿上了俗世的行走保護衣——「瘋」的偽裝。  

若把歷史看作一個尚未進入而又需要進入的他者,那麼,「瘋人」是在常人社會將其視為瘋癲之後,被逼入自身歷史處境的。在經歷無法承受的現實打擊後,人內心精神世界的自我保護防禦機制就會發揮作用,在「歷史的瞬間」捨身一躍——在正常人世界「死亡」,以「瘋」面目,以苟延殘喘的存活「進入歷史」——一種命運的真相,一種生存方式及其處境的敞開。「瘋人」、「狂人」就是在這敞開的裂縫中「進入歷史」。是以,我們也可以這樣理解,「風」的詩意,是經歷了「楓」的死亡,以「瘋」進入「詩的必然命運」,即歷史。

海德格爾說「詩意的棲居」,我們也可理解為人以審美的人生態度居住在大地上。其中的「詩意」 更含有哲學的意味:人的主觀選擇和創造,尋找人得以實現自我存在價值的方式和途徑。故,《落日的玫瑰》的敘事者角色「江二瘋」,作為符號背後的文字隱喻,何嘗不是一種作者的心理呈現兼暗地自嘲 ?

三.藍:理想主義與浪漫主義的變調

理想主義者永遠在尋找生存的意義,他們目標的指向是崇高和完美。浪漫主義者則常常對日常世界,作強烈主觀化抒發和理想化的熱烈追求,常用熱情奔放的語言,瑰麗想像和誇張手法來塑造形象。

在小說《落日的玫瑰》及《風孃》中,在「風」、「楓」、「瘋」的連接和阻隔中,女主人公「江二瘋」、「風孃」都是「有錢女」, 她們因俗世眼光而無法與家道中落的清貧詩人戀愛,在「江二瘋」作為敘事者的故事裏,詩人許星提自殺了;反之,在詩人杜紅作為敘事者的故事中,「風孃」瘋了,後也自殺了。我們都知道,這兩部小說中的詩人形象,其實都是作者蔡炎培的自況投射,也就是說,在六十年代,在以金錢為首要阻力的社會和生活壓力下,作者(詩人)真正的內心世界——「風」消失了,對現實美好的願想——「楓」死亡了,於是,在各種壓力下依然艱難生存着的詩人,卻借「江二瘋」之敘述,講着《日落的玫瑰》和《風孃》的故事……
——江二瘋讀許星提日記:「送走了小楓,心中不禁惘然。我想得很多;我想到我們的初識,我想到我們似乎沒有通過友誼的愛,那麼狂熱,那麼可愛。藍,(如果愛有守護神的話,你顯然就是我心目中的一片藍。)我記得我第一次見到小楓的時候就是一片藍……」  

——江二瘋在回憶中獨白:「許,風是有的。還記得請感覺我是風嗎?我就在風裏……」         

——江二瘋回憶自己曾問許星提:「你為什麼寫詩?」許星提回答:「一種美麗的欠缺。」  

寫詩,源於一種生命的欠缺感,是對情感缺失的書寫,對情感療傷的彌補——「風」,觸覺的若有若無,是抓不住的,而「藍」是內心情感色彩,則可命名——猶如不平靜的海,海天一色的深藍,悠遠而憂鬱……瓦西裏•康定斯基曾給「藍色」命名: 「藍色是典型的天空色。它給人最強烈的感覺就是寧靜。當藍色接近黑色時,它表現出了超脫人世的悲傷,沉浸在無比嚴肅莊重的情緒之中……」

男主人公許星提日記中寫道:「二瘋:藍一直是我的日記的守護神,我現在把它的責任交給你,在這新的地方,新的日子,新的人。」接著,他繼續在日記中給「江二瘋」講了一個在大海風浪中獲救的故事——一個在江邊等待哥哥歸來的「盲眼的漁女」把他從大浪中拉起來。他寫道:「我匍匐在她的腳前。她提着一盞風燈。她說她就是一個漁女,不是仙子,這盞風燈是她祖傳的。」而這個漁女,卻叫許星提做「哥哥」,還說他本姓「江」,責怪他不該改名換姓……

如此,莫非「漁女」是作者在日記臆想中的「江二瘋」——以「瘋之名」(瘋言瘋語)敘事的作者 ?許星提日記這樣寫道:

——「光明熄滅之後,我才發現漁女有一雙純黑的盲目。她嘆息地說道:『原來光明對於我有沒有都一樣。』 」

——「但你已經做了你哥哥做不到的。」

——「什麼?」

——「我的意思是——」我艱難地說着:「一顆生命終能抵岸了。」

由此可見,「小楓」、「江二瘋」、「風孃」這幾個小說中的女性形象,她們文中與詩人的對話,也是詩人與自己對話,她們是詩人精神世界的「具象化變形」,而詩人最終找到的,能使自己在平靜中繼續安全生存的方式是——用「藍」的調子,守護着「瘋」,繼續自己在現實世界裏尋尋覓覓的「詩意的棲居」。
2010年12月

(原刊《信報》,此為完整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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