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連載小說 唐樓 [更新至第十三回, 完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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唐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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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夜: 被困升降機


沒想到黑色星期五,當真可以倒霉得如此徹底。尚餘半小時,就平平安安渡過這次的黑色星期五,現在,我竟被困在大廈的升降機內。

一下劇烈的震動,升降機內的燈閃爍不定,且停下不動;令我意識到,我又被困在這古董般的升降機。

我嘗試再多按兩次要到的層數按鈕,沒反應。

按「打開」的按鈕,當然亦沒反應。

自己亦知道,這些行為毫無義意,只因現在已經是夜深,一旦按警鐘求救,定會吵醒在管理處熟睡的孟叔。孟叔性情雖有點古裡古怪,還算是位和藹的老人,有空時我也會與他攀談一會,在我剛搬來這座戰前舊唐樓後最親近的一個人。

一看手錶,原來已呆站在這密閉的鐵箱內十五分鐘了,再等相信亦不會有什麼奇蹟發生;嘆了口氣,還是去按警鐘...哦?...再按...怎麼沒響鈴?不會嚴重得連警鐘都失靈吧!

很厲害的黑色星期五。

消防局總是呼籲若被困升降機要立即按動警鐘等待救援,切勿強行打開升降機門逃生,但是,他們卻沒有教授,警鐘失靈該怎麼辦;要我在升降機過一夜,我寧可靠自己。

我將十根指頭,向著門縫內擠,終於把門拉開了一點;指頭伸進門縫後再向兩側謹慎地推,一吋一吋地推。

唯恐升降機會有異動,我非常小心,邊使力推門,邊觀察升降機所在位置;門已被我推開了兩吋,眼前正出現一條橫向的混凝土,應該就是樓層的地板吧,升降機是停留在某層之間的夾縫處。

倒霉真的無譜,連困升降機都不好好停在活門位置;算吧,反正都推開了,我可以將整隻手掌伸進門邊,今次更容易將門推開了,但...搶先攝內眼簾的是...是一張符!

就在樓層的厚混凝土上,貼著一排黃紙紅字的符咒,符咒上已污跡斑斑,顯然時日久遠;而符咒剛好貼著了層數的漆烙,我不加思索,隨手將正中的一張符咒隨手撕幹;但呈現的樓層編號就更令我不解了。

「四樓」兩個以中文字漆上的標記。

中國人對諧音文字有所忌諱,而我知道這所舊唐樓更是不設「四樓」這個層數。由地下入口開始,之後是一樓、二樓、三樓...再上便是我所居住的五樓。

那麼...我...現在是身在何處呀?





第二夜. 純粹幻覺


疑問尚咽在喉嚨,驚恐已佈滿整個神經。升降機的大門猛然關上,燈光盡歛,瞬間喪失了重力,身體向下急墜。

我只感到一陣頭昏腦脹,呼吸困難,難道這麼快就要結束我只有二十五歲的一生。

「哎呀」...

強大的壓力令我站不穩,一下跪倒在地,額頭毫無保護撞擊金屬地板,一陣暈眩佔據了意識,我是暈倒了嗎?

忽然感到周遭傳來一陣中人欲嘔的異味,躺著的地方一遍潮濕,暖暖的,綿綿的。空氣中蘊含著一種酸澀,令我雙眼不能睜開;若說這是夢境但又未免太真實,我使盡全身氣力想移動一下,但麻痺感彌漫全身,像溶化了一樣。

過了多久,已經不知道;待我重拾意識,援援睜開雙眼時,竟發覺我半卧在大廈升降機入口旁一張木板凳上,我想坐直身體,額頭傳來一下刺痛,令我不禁呻吟一聲。

此時,與我對邊的管理處氣窗,探出了孟叔的半張臉,他似笑非笑的望著我,問我為什麼有家不歸,一進來就橫卧在板凳上睡覺;他說見我睡得正酣,亦不便打擾,大家就各有各睡吧。說罷,他又縮回他的被窩裡。

研究剛才的是夢?還是我仍在夢中?

我反腕一看手錶,剛好是凌晨零一分,再不是黑色星期五了。

我強忍傳遍全身的酸痛,站了起來;一按升降機的按鈕,鐵門便打開了,好像已經久候多時。步進升降機,熟練地按了「5」字層樓的按鈕。鐵門再次關上,與外間隔絕。

輕微的抖動,刺耳的磨擦,升降機平穩地攀升;難道剛才所有的「聽覺」、「視覺」、「嗅覺」、「觸覺」都只是夢境中的幻覺。

升降機大門打開,眼前是我最熟識不過的五樓大堂;一層共八個單位,我所租住的偏偏是長走廊最後的一伙,單位大門長久埋沒在陰無天日的黑暗中,走廊是有照明系統,卻總是失靈,向孟叔投訴了好幾次,他說是電線老化,換了燈泡都無用,而我只是租客,當然叫不動管業處耗資為我這外人來修葺。

帶點迷糊,已走到單位前,我伸手入褲袋正想抽出鎖匙之際,忽感到指頭觸撞到一些粘粘淍淍的東西在褲袋中,雖然充滿了厭惡感,但我仍然用兩根手指把那異物挾了出來,但黑暗之中,我怎麼也看不清。

不料,我頭頂上失靈已久的燈泡忽然閃爍了兩下,時間雖短暫,已足夠令我看到,我手上所拿著的是一團沾透了不明液體的紙團,紙團是黃色,更好像寫著一些紅色的字,這不正是我於「夢境」中,隨手撕下來的符咒嗎?
第三夜. 零星的怪事


此刻,我只想好好躺在床上休息,反正明天剛好輪休,睡到日上三干都不會有人打擾。

隨手將那噁心的紙團拋到桌上,我轉身就跑到浴室,從頭到腳泡了一個十足的熱水浴;我仍然感面部肌肉在抽搐,這是慌張害怕的身體寫照,雖然我只是一名在公立醫內科的實習生,但我自信是同期實習中技術最好的一個,這種基本的機能反應我是不會推算錯誤。

我在害怕什麼呢?還是近期工作煩瑣,令身體向大腦發出的警號?

我一邊抹身穿衣,一邊為一連串的身體反應理出一個科學的解釋,簡單一個字「累」;累會令人判決失準,會令人...哈,我不禁笑自己又犯著職業病,每遇到與科學脫軌的事,我就會想盡辦法,以科學角度去解說。

想到不解疑惑,那張絕不應該出現在我褲袋中的符咒,應該是現在我最需要解拆的一個迷;本來已經走到房門前,我突然轉身回望客聽的桌面,奇怪了!那符咒呢?我蹲身在桌底搜索,一無所獲,但卻在近大門的牆角處看到那團黃紙,我走近牆角把它拾起,剛才還是一團紙團,現在卻因為擠壓在牆角,變成了三角錐體狀。

怎麼會在桌上走到這裡來?是風嗎?那陣風都要相當強才能令這張符咒擠成這個樣子。

房子裡燈光通明,但忽然令我有種說不出的寒意。

我將變形的符咒,小心翼翼放到公事包裡一個保鮮袋中,保鮮袋除了可隔絕外間空氣,更可保濕,是實習生必備的工具之一;明天,雖然是假期,但我卻想抽點時間回去實驗教室化驗一下沾透了符咒的是什麼液體。

===============================
當我被陽光弄醒,已經是下午二時;

睡了個滿足,昨晚的彷彿和疲憊都一掃而空,隨便梳洗完畢,換上便裝就出門了。

就在五樓升降機大堂,正想按下按鈕時,卻看到升降機的顯示屏中亮起了暫時使用的紅字燈號。暗喊一聲霉運退散,還是由走火樓梯往下去吧。我住的是五樓,其實亦只需要跑四層就到地下,所以我腳程加快,轉了一彎又一彎。

忽聽到下層傳來陣陣的吵鬧聽,我下意識放慢腳步,聽到一把女仕的聲音憤憤不平不知在罵誰,之後又聽到孟叔和氣的調解,接著是一陣對講機的傳出的通訊,是警察吧。

多轉兩個彎,就已經到達地下,我馬上看到兩名軍裝警員,向一名身穿深啡色速遞公司的職員盤問;那名職員滿面委屈,一邊說著什麼升降機自行關門,什麼貨品又再出現;我一點都不明白。

我側身由兩名警員旁離開,向孟叔點頭打朝呼時,卻給我偷眼看到,在升降機內,放著一個紙皮盒,應該說...是一個紙皮盒嗎?

只見那個紙皮盒完全濕透變形,甚至部份已經剝落能看到內裡的物品。踏出大廈時,仍能繼續聽到那各職員以求饒的聲線說:「求求你們信我,我送貨來的時候,仍然是好端端的!」
第四夜. 胃液


我租住這座唐樓的單位,首要原因當然是便宜,其次便是近我工作的地方;

離開大廈步行十五分鐘,便到達這所歷史悠久的公立醫院;由於我是實習生,能自由出入門診和醫生研究室,和當值的醫生交代一聲,我便可進入化驗室去。

戴起手術膠手套,小心從保鮮袋中取出那張尚餘少許濕潤的符咒,平放在玻璃薄片上,雙手各執一把小扁鋏,開始逐小將那張符咒還原本來的外貌;由於紙張曾濕透,又再風乾,變得非常脆弱,我以更勝於微創手術的手法,輕巧地避過容易撕破的部份,經過三十分鐘,終於將符咒平舖在玻璃薄片上。

符咒,典型的符咒;一張長方形的黃紙上,以紅色顏料寫上了「敕令」,而之下龍飛鳳舞的文字我當然看不懂;不過,我最感興趣的不是符咒的功能,而是沾在符咒上究竟是什麼的液體。

我從抽屜中,拿起一張「氯化鈷試紙」輕放在符咒上尚餘濕潤的地方,試紙瞬速呈現紫紅色;一般以量度帶酸的果汁,試紙都變化成粉紅,甚至是歇紅;但一下子變成了紫紅色就代表這液體是強酸性,我們最容易接觸的強酸除了帶有腐蝕性的漒水,就只有一種,一種與我們人類有密切關係的分泌物:「胃液」。

想及自己一直拿著一張沾滿了不是誰人胃液的符咒,一時難以忍受,衝到盛盤旁乾嘔,吐出了一些胃液;為了求証,我馬上再撕出一張新試紙,整張放在盛盤內新鮮熱辣的嘔吐物中,眼前的事實已告訴我,推判沒錯,沾到胃液的試紙整張都變成了紫紅色...

我雙腳一軟,坐在實驗室冰冷的地板,一一回憶發生過的事;

夢,我被困升降機。
現實,我坐在大堂板凳睡著。

那為什麼夢裡被我撕下來的符咒會在我褲袋中...
如果,夢根本不是夢,是誰將我在升降機裡救出,然後放在板凳上。

對!只有一個人,只有大廈的管理員孟叔。

猛然想到,所謂的謎壓根兒不是謎,只是孟叔有事想隱瞞我吧。

匆匆執拾好實驗室,將符咒平直地放到另一個新的保鮮袋裡帶走;我以小快步想盡快趕回大廈,好好問清楚孟叔究竟是什麼一回事。

準備橫過一處十字路口,只見一架警車亮著警號,一直朝著我所居住的大廈方向飛馳;此刻,我只感到一種山雨欲來的不安。
本文章最後由 kenyipyip 於 2012-4-25 14:29 編輯

第五夜:人間蒸發


不安,除了源自內心,亦來自四周;只見大廈門前停泊了一輛衝鋒車和消防車,大街裡裡外外堆得水洩不通的人群;警察則不斷向外推散一層又一層團觀的記者和好事市民,感覺就好像抵抗病毒的白血球。

由於我亦是大廈住客,與警員表明身份後,有兩名警員幾經艱辛為我開出一路返回大廈大堂,本以為可以先返回單位休息一下,晚一點才找孟叔,不料警員大方讓我進來只為了問話。

一名高大健碩的軍裝警察,自稱是督察,詢問我認不認識三樓某單位的一對母子;由於我搬來時間尚短,且早出晚歸,正想回答不認識時,那督察繼續解說那母子的特徵,母親是一名寡婦,性格有點孤癖,但非常痛愛兒子,甚至算是溺愛!而她的兒子,督察只提起一個字:「胖」,我馬上就知道他是指住在三樓,正正是我所居住的單位下方的一家人。

那只有七、八歲的小胖子,已經被母人寵懷了,性格暴躁、無禮又霸道,最可怕是他對母親亦可以惡言相向;他的所作所為已被孟叔稱為魔星。只要魔星一出現,孟叔唯有退避三舍。

但,沒想到,警方派出一輛衝鋒車到達,竟然就是為了這魔星...魔星失蹤了!

雖然我對他毫無好感,但他亦只是小孩子,並非大奸大惡,一時我都感到憂心。由於案發時間我正好在醫院實驗室,有人証,物証,充足的不在場証據,簡短錄完証供後。到我向督察詢問一下案發的經過。

時間是下午三時多,母子二人正準備外出到超市購物,而魔星繼續貫徹他頑劣的性格,就在母親在鎖上大門期間,剛好升降機到達三樓,他竟不等候母親,獨個兒衝進升降機就不停地按關門,母親追也追不及,眼盯盯看著升降機門合上,而最後只能在門縫間看到兒子的最後一面。

本來是唯一的升降機,母親亦不太擔心,再按一下等候按鈕;但未免太久了,只見升降機的顯示屏示意已到達大堂,但之後便沒有再攀升。母親心想可能是大堂有人搬貨或什麼,為了不讓兒子等著太久又發痺氣,母親只好走樓梯到大堂。

到達大堂,不見兒子踪影,母親開始著急,向孟叔查問,但是孟叔卻說沒有見到她的兒子;母親實在急得連眼淚都掉下來,慌忙之間按了一下升降機的按鈕,鐵門除除打開,內裡空無一人,卻在地上遺下了一件印有英雄戰隊的襯衣。

母親呆住了,剛才還穿在兒子身上的襯衣,現在卻被掉在冰冷的金屬地板,而且沾滿了一層極噁心的沾綢液體....

孟叔知道事態嚴重,馬上報警求助;警方雖然比記者遲有三分鐘才到達,但一來到便盡力控制現場,並派出警員由大廈頂層地毯性搜索,可惜至今仍一無所獲。
本文章最後由 kenyipyip 於 2012-4-25 14:34 編輯

第六夜. 一子錯


憂的警號與喧鬧的人聲,持續到深夜才慢慢退散。

雖然知道孟叔被警員盤門了大半天,一定身心驅疲,但短短兩天之內發生了太多無法解釋的怪事了,是好奇心也好,是想心安理德也好,怎樣也想問清楚是什麼一回事。

走到五樓升降機大堂,遠遠望著那雙堅硬的鐵門,突然有種心寒的感覺,它好像一個血盤大口,隨時都會將你吞噬般...我倒退了兩步,終於決定走樓梯到大堂。

衝到管理處,見到孟叔那瘦削孤獨的身影,坐在帆布床頻頻遙頭嘆息;我站在氣窗前輕輕叫了他一聲,孟叔好像苦惱沉思中,完全沒有理會我;此時,聽到孟叔自言自語說到:救一人,卻害一人...作孽了...果然作什麼補償都逃不過...

我吃了一驚,不禁將自己和魔星聯想一齊,救一人害一人,難道是救了我,所以害了魔星嗎?

我按耐不住,走入管理處,直接向孟叔問個研究。

孟叔本來看到是我,現出一臉驚訝,隨後冷靜下來,又不停的搖頭嘆息,前一句自作孽,後一句是禍擋不過,我輕拍著孟叔肩頭好言安慰,他亦淡笑回應;最後他深深地吐出一口悶氣,抬頭看著管理處那殘破剝落的天花,眼神卻飄到遠方,說起這座大廈的故事...
你可以猜得到嗎?一位平日不修邊幅,意態憭倒的老人,竟說自己就是這楝大廈的業主。

就在五十年前,一位年青商家以當時的天價購入了這幅地皮,打算興建一所九層高的住宅大廈,而最令人關注,是他打算在這大廈內加設「升降機」方便住客之餘,亦提升了大廈的知名度,望可名利兩收。

不料,地盤施工期間,頻頻發生工業意外,工人非死亦重傷;很多人都說地盤位處陰地已經不吉利,現在還要動地,當然不會有好事;這位年青商家,本來已經十分迷信,之前聽一位法師的批言,算他今年從事「土」屬的工作是大大有利,所以才毅然一擲千金買下這幅地皮;雖然區域位置上佳,卻沒料到此處竟然是陰地。

聽得太多流言蜚語,青年商家決定再請法師到場,大大做一場法事,一來希望可以改地易脈,驅一下陰氣,二來是做給「人」看,想令工人都放心繼續工作。

法事閉門做了整整一天,到傍晚時份,法師遣送了其他的助手,只餘下年青商家;法師氣息一沉,向年青商家解說這場法事起不了任何作用,只因剛才他在觀察此地,發覺除了陰之外,更是「凶」,此地之下藏有一個凶穴。

青年商家聽罷雙腳一軟險些暈倒,幸得法師一手扶著,並順勢負耳說了一個解決方法...一個中國遠古遺傳下來鎮邪的秘法:打生樁。
第七夜. 打生樁


中國的建築術有恆久的歷史,而不少著名的古建築相傳都用了一種異常殘忍的儀式,他們會挑選一位只有四、五歲的孩童,放到地盤中一個預先掘好的洞穴內,當法師完成儀式後,便將「第一樁」無情地樁到洞穴中,內裡的小孩便成為建築的一部份,永遠守護著與身體相連的建築。

年青商家怎會不明白法師的意思,但在文明的社會,豈能容許以活人做祭品,而且還是小孩呀!

法師並沒有急於催促,他見年青商家並沒有一口拒絕,就知道眼前這個人,並不如他的衣著光鮮,站於利害關口,他除時可以脫下披在身上的羊皮。

青年商家在地盤左右來回踱步,他的心由擔憂害怕,逐漸變為計算...算什麼?他一心只算著如何弄一個孩童回來...

此時,青年商家突然手提電話響起,在寂靜空曠地盤中份外刺耳;他慌忙取出電話接聽,聽筒另一邊傳來一位婦人的聲音,還有一位男孩的牙牙學語:爸...爸...我餓了...
青年商家的眼神陰睛不定,但猶豫並沒太久;他和婦人溫柔地談了一會,最後並說:你們稍等我一會,我現在就過來。掛線後,他轉身請法師準備一應儀式所需的物品,並相約於子時回到地盤集合。

駕車正向婦人家出發;對這位年青有為的商家而言,一個女人怎能滿足他的佔有慾,他娶了一位家境富裕的妻子,但多年來並無所出,因此,他憑此為藉口,在外金屋再藏兩嬌,一位替他生了兩子兩女,正正兩個好字;而現在他正前往的外遇,只替他生了一個兒子。

由於近年事業發展如日中天,青年商家已很少到這房家中聚餐,今晚卻陰錯陽差,剛巧在這刻婦人按奈不住寂寞想看一眼久違了的「丈夫」。

一家三口,共進晚餐,本是一幅世上最溫馨的畫;但年青商家並沒有心情體會,整頓飯都心神彷彿,婦人以為丈夫工作煩忙,亦不便追問;飯後,年青商家少有地在家中坐下休息,與兒子玩耍,婦人已滿心歡喜。

一會,青年商家抱起了兒子,說帶兒子到公園散步,雖然時間都不早,但兒子聽到去玩開心得嘻嘻哈哈笑得不停,婦人就準備更衣想一同下樓,不料,丈夫卻面色一沉,說很久沒和兒子相處,要她留在家中等候。
大門關上,婦人越想越覺得不妥,還是決定尾隨在後;剛步出大廈,只見丈夫的座駕在對邊馬路正高速駛開,婦人大吃一驚,丈夫夜深要帶兒子去那裡呀,急忙截住一輛計程車,遠遠追趕。

但商家的座駕馬力十足,計程車又怎能相比,逐漸在幾個轉角處失去了對方蹤影;計程車駛到一處重建區域,婦人突然一陣心悸,決定在此處下車;慌不擇路,婦人在陌生的地方四處亂走,又大叫兒子的名字...

「轟隆∼∼∼」一聲震耳欲聾的巨響,令婦人的心不禁猛烈抽搐一下。一刻,巨響再次響起,婦人一手抽住胸口,一邊聽隨巨響方向而行;巨響並沒有停止,仿似帶領著婦人步步前進;就在一處閘門半張的地盤外,婦人探頭一看,只見丈夫,在昏黃的照射燈光底下,雙手抱胸,冷冷地注視著不應該在深晚開動的打樁機上。

婦人拖著軟癱的身體走近,邊喃喃自語問道:兒子呢...兒子在那裡...
第八夜. 山雨欲來


教我怎能相信,為人父的竟忍心將親生兒子當活祭品;只管聽,我已感到手足冰冷。
什麼打生樁,什麼與建築連成一體,根本就是無稽之談,受過教育的人竟然相信並付諸實行,如果當真有易地改運的效果,現在孟叔就不會成如此田地。

為壓倒內心的恐懼,我以近乎怒吼的聲音在管理處中,提出一串連的譴責;孟叔只是低著頭,默默承受一切。可惜,無論有多後悔,已經無補於事。

我對這老人的感覺已大不如前,我站起正想離開管理處,不單是離開管理處,明天我就去找一所新的房子,有多快就有多快搬出這鬼地方。

不料,我轉身正要離開,卻聽到孟叔說:都走不掉了,是你親手將我兒子喚醒,現在它醒了,餓了五十年,它再要找食物啦。

說什麼鬼話?

孟叔向我招招手示意我坐下,然後繼續他未完的...「故事」。

眼看著打樁機一下一下樁到地上,婦人好像意識到她的心肝寶貝正飽受痛苦,她一下子想衝到大洞中,卻被年青商家身旁的工人阻止;婦人撕破喉嚨的尖叫,喊出鬼哭的聲調,幾可遮掩打樁機的巨響;年青商家聽得心煩,亦心存內疚,不願再多看婦人一眼,吩咐工人將她拖走,然後工程繼續進行。

那一夜之後,年青商家再沒有見過婦人了;有些附近的街坊說看到一名瘋婦,經常對著街渠說話,也有些人說那名瘋婦一直在問途人兒子的下落,而真正知道瘋婦的來歷卻沒人答得上。

法事儀式完畢,建築工程竟真的事事順利,趕過之前的意外拖延,竟比預期的完工日足足提早一個月完成。擇了個良辰吉日,由青年商家親手奠基,大廈亦正式發售。而青年商家為了日後方便探望外遇和四名子女,決定將他們安頓在大廈的四樓某單位中。

一切都來得美好。但是,一切就由某年,某月的十三號而改寫了。

那月的十三號亦是一個星期五,一個黑色的星期五。

時已深夜十一時,青年商家仍在辦公室埋頭苦幹中,突然辦公室的私人專線電話響起,一種不安有如千萬頭螞蟻走遍全身,將耳筒放近耳邊時,另一邊傳來一名警員自個介紹,然後...青年商家眼前一黑便暈倒在地...
第九夜. 爸...我餓了


青年商家甦醒後,所有的事都不同了。

眾多警員已經守候多時,得到醫生的批准,警員馬上替他錄取口供;青年商家只是痴痴呆呆地搖著頭,對警員的發問表示一無所知,什家一家失蹤了?什麼升降機遺下一家五口的衣服?什麼怪異聲音?不知所云!

由於青年商家有確實的不在場証據,警員只是依例錄取口供,發覺並無作用,便一一散去。青年商家掛念著家人,即日便要求出院;乘坐計程車來到大廈時,只見四周變得異常死寂,;街燈關上,整楝大廈,家家戶戶都沒開燈火。

當走進大堂,內裡凌亂不堪,彷似打過風,雜物散落一地;他嘗試按動燈掣,沒有反應,整個空間就只餘下升降機機板上「大堂」的顯示燈;他很想找家人,所以按動升降機的按鈕,鐵門便除除打開,內裡散發著一種酸味,但此刻青年商家根本沒注意,他只看再看一眼家人。

升降機移動會產生氣壓,這種氣壓會令你知道升降機是攀升,還是下降;青年商家按了「四樓」的按鈕後,升降機便震動了一下,但是那種虛浮的感覺,令他覺得升降機並沒有上升,反而是下降中;剛才升降機已經是在大堂,還可以下降到那裡?

青年商家一下子驚醒了,不停的拍打升降機,不停的按動警鐘,當然沒有人回應。拍得痛了,叫得累了,他只好坐倒在升降機內;身處密閉空間,不禁會產生耳鳴,「嗡嗡」的尖響甚不好受;但在尖響聲之中,青年商家好像聽到柔絲的細語...「爸」!

爸...

爸...爸...

爸...爸...我餓了...

青年商家嚇得整個人跳起,他慌忙只想離開這個空間,都不理會升降機是否仍在移動,他衝到升降機鐵門,奮力想將鐵門打開,逐點逐點地拉開,但他從門縫中看到的並不是黑漆的升降機通道,而是充滿了沾綢液體,發出陣陣腐酸惡臭的肉壁。

升降機一直都沒有移動過,震動只因肉壁的蠕動,那裡的肉壁呀?

此時,耳陪又傳來剛才的細語:爸...爸...我餓了...讓我吞下去吧...
第十夜. 食道


怎麼孟叔所講的經歷和我夢境中的情況幾乎一樣!

我向孟叔投以一個詢問的眼光,沒想到他點點頭,直認十三號當晚是他出手救我出鬼門關。

十三號星期五,一個不吉利的日子,孟叔特別留神大廈的情況,當他看到升降機出現異樣,停在五樓和三樓之間,亦即是當年他安置一家五口子所住的樓層,他便匆匆由後梯跑上五樓,但無論如何都撐不開升降機口的活門,他只好再跑上一層,打開六樓的活門往下看,不禁呆立當場,只見整條升降機的通道逐漸變化,滲出點滴的沾綢液體,而堅硬的牆身竟層層軟化並互相蠕動,這現象他可謂熟悉不過,因為他亦曾身陷其中,身陷在這座大廈的食道中。

孟叔知道刻不容援,向前一跳抱著鋼索再向下滑到升降機頂,打開機頂的活門向下望,內裡已漆黑一遍,只嗅到一陣陣的腐酸味,他從腰間抽出電筒向裡一照,看到我已經暈倒在內,孟叔馬上蹤身躍進升降機,打算由內裡打開升降機的鐵門逃生。

當孟叔正準備下手,一陣陣彷似呻吟般的喊聲鑽入耳窩:爸...爸...我餓了...讓我吞下去吧...
孟叔眼框一紅,想到兒子以前的天直活潑,不禁老淚縱橫,他不理會喊聲如何悽厲,如何哀傷,他只管用力撐;終於給他撐開了一個缺口,他往裡邊一看,即看到以黑漆印烙的「四」字,知道了用以鎮壓這座大廈的「符咒」竟無故脫落,馬上從褲袋中抽出另外一張相似的符咒,正準備貼上時,喊聲更劇烈,哀求著:爸...爸...不要再掉下我...

孟叔泣不成聲,只不斷的回道:對不起...爸對你不住...

符咒貼上,升降機馬上平靜下來,燈光亦恢復過來。

孟叔見到我手上緊緊執著那張鎮邪的符咒,拿起一看竟已沾滿了大廈流出的液體;這張鎮邪符咒對於這座大廈就好像癌細胞一樣,是它的致命源,若符咒一旦脫離,大廈馬上作出反擊,用以液體把它毀掉,和人體的白血球一樣,要摧毀一切有害物質。

孟叔為怕我再受到攻擊,把符咒放到我的褲袋中,並安放我在大堂的板凳,就當作剛才的是南軻一夢。
本以為將符咒從新貼上,最少亦可以支持到下次的黑色星期五,但大廈的饑餓已一發不可收拾,只要有什麼放到升降機內,它都揭力想將它吞下;若吞到的是死物,它只好吐出來,但沾到胃液的死物難免變得破破爛爛。
此刻我想到速遞員送過來的貨品。

亦想到魔星...他已經成為這座大廈的食物了...
第十一夜.  贖罪


人的慾望最難控制,就如當年的青年商家,因貪慾出賣親情;今天,他的兒子因食慾,無差別地尋找食物;它究竟曾食了多少人,我真的不敢想像;已經不可能多逗留一刻,現在,我就要離開這座大廈。

孟叔的故事我經已聽夠了,熟真熟假,與我無關,我只是租客,當我離開大廈後,一切都會成為回憶!正當我轉身正要奪門而出,孟叔一把抓住我的手腕,要我留下,要我留下幫他。

我只是一個手無搏雞之力的醫科實習生,我能幫上什麼啊,我掙扎,但怎也爭不脫他的手指,只聽孟叔狠狠地說:孽是我種的,但符是你撕的,好歹亦需要付些責任,現在已經有人犧牲了,放任不管,不單止是這大廈。
不單止是這大廈?

慾望是無止境,當在大廈內再找不到食物,「它」就會向四周覓食,可能沿著電線,亦可能沿著水管,以它可接觸的途徑一直去找食物。

未免是天荒夜談了吧!是以前的商家還是現在的管理員也好,怎能如此清楚知道大廈的事。就在我指責孟叔胡說八道,他只好繼續追憶當年差點被大廈吞噬的境況...

升降機,大廈的食道內,青年商家逐漸被四方八面湧進的胃液淹沒,意識都快溶化在胃液之中;突然...升降機大門打開,所有胃液同時向外流出,他及時爭取了一點點的空氣保住了性命;只見一位身穿筆挺灰色西裝的中年男子,站在大堂升降機前,以卑視的目光掃視著他。

青年商家猛烈咳嗽,將哽在喉嚨的液體吐出,抬頭一看那男子,卻冷不防被男子一掌摑腫了面,只聽那男子怒道:天作孽猶可恕 自作孽不可活。

青年商家被摑得頭暈眼光,答不上半句話,繼續聽男子罵道:你罪孽深種,竟以親兒作生樁,卻不知一切都是個陷阱;一直替你辦事的法師是我師弟,他財迷心竅早被逐出師門;今次他是受顧於你事業上的對頭,要以打生樁陷你於萬劫不復。本來你亦應該一死以謝天下,念在你尚存一絲歉疚,眼下只有一個贖罪機會;我可以幫你以鎮妖符封住嬰靈在「四樓」夾縫中,但你則要終一生留守,當你百年歸老,贖清你的罪孽,就吩咐把這座大廈拆掉。但...

男子頓住,搖頭嘆道:但當中若不幸出了岔,你就.......
第十二夜. 胃


是礙於責任,亦是念在孟叔的苦苦哀求,此時我竟站在六樓的升降機活門處,內裡如常的漆黑;當孟叔再次沿著綱索向下攀爬,我則以手電筒有限的照明為他指路。

孟叔繼續深入黑暗,很快我便看不到他,我只好默默地站在活門,靜聽著升降機通道傳來的風聲。稍等!風氣?密封的升降機坑槽怎可能有風傳進來,我只感到風聲一下吹,一下吸,是如同人類的呼吸一樣。

我向著下方大叫一聲孟叔,竟沒有回應,我實在害怕,害怕餘下自己一個面對這詭異情境;心想可能孟叔在下層正需要我救援,當我正要轉身離開活門口,不料背後竟多一件異物擋路,暖暖的,軟軟的,還充滿了沾液;研究何時背後長出了一度牆,我奮力對牆拳打腳踏,但牆身軟綿綿毫不著力,而且,牆壁不斷向內收縮,所站的空間越來越小了,我快要被迫進大廈的食道中;此時已無餘暇多想,我只好仿照孟叔一樣,向前一蹤緊緊抱著綱索,但綱索竟亦滲滿沾液,一著手便急速向下滑。

啊...速度實在太快了...我根本連眼皮都睜不開,但是在我眼前卻浮現出一張張痛苦的面孔,那些影像就如投映機放送在我眼皮之內,我避不開,躲不過,每一張呻吟哀號的樣貌我都看得一清二楚。

不...我不想再看了...啊....

我的驚呼大叫瞬間被淹沒,我整個人掉進了一潭酸水之中,眼耳口鼻都不知灌進了多少液體,一種火炙的刺痛,一下子喚醒我的求生意念,我只管向上游,向上游,游啊...停下來就等於宣告死亡。

「嘔」...總算命不該絕...我的頭一霧出水面便嗅到一種更甚於醫院停屍間的腐敗惡臭,令我一下子難以忍受,嘔吐大作,亦順勢將吞了的酸水吐出。

稍定神,擦去眼皮上的刺眼沾液,勉強睜開雙眼;只見四周的牆壁都呈粉紅色,軟綿地一下一下蠕動,這環境我怎會陌生,在我操刀內窺鏡手術中,不是已經遊歷過無數次,這裡是「胃部」。

由食道一直滑落,不正是胃部嗎!最終我還是被大廈吞進肚子裡,我不甘心,我不甘心就這樣被消化。我併命游向肉牆,但身體稍動一下,力量就好像急速消耗,原來食物就是這樣慢慢被胃液溶解。

我不行了,已沒力氣繼續游,更沒力氣再令身體浮在水面,我的頭逐漸下沉,胃液無孔不入,再次灌進我的鼻腔,但這一次已經沒有刺痛的感覺。
最終夜. 前塵落定 (完結)


突然!傳遍全身不只是刺痛那麼簡單,我的頭髮被蠻力一扯,頭部又再次浮出水面;意識彌留,矇矓之間,只看到一張臉,不對....應該說是半張臉,而另一半已經仿似雪糕溶化,不成人形。

「振作呀!」耳伴傳來孟叔的聲音。但我真的太累了,很想回應,但聲音就是咽在喉嚨怎也叫不出來。

我的身體好像在水面浮動,一直被拖曳到肉壁岸上。

我感到孟叔好像不斷將什麼貼在我的身上,然後他抬頭悲愴地說:兒子啊,爸爸來找你啦,你以後都不會寂寞,以後都不再餓了。

由於我的頭依傍在肉壁之上,竟聽到肉壁之外有人在回應:你終於都明白,解鈴還須繫鈴人,你兒子等不到你百年歸老,出了岔子你就用自己身體來餵飽你的兒子,償還一切的罪孽吧。

聽罷,雙肩忽然被一對寬掌找著,並使勁向外一拉,身體重重倒在一遍冰冷的硬地上;我使盡最後一絲力氣,抬起頭來,看到滿身都貼上了黃符,而這裡正是大廈的大堂,依然破舊,依然愴涼。

向前張望,升降機門正打開,門外站著一位身穿灰色西裝的男子,而內裡淡淡的黃光下則站著一對父子,父子手牽手,正和西裝男子說話,雖然我聽不到內容,但父子面上笑容告訴我,他們都得到解脫。

父親突然望著我,向我深深鞠躬,兒子看到父子的舉動,亦都向我揮揮手。此時,升降機除除下降直至我再看不到他們,亦看不到任何光芒,現在我只想好好睡一覺,懶理是身處胃部,還是破舊大堂。

尾聲 – 若干年後
一則小導新聞引起了我的注意:於何文田一楝拆卸中的舊唐樓底部,竟發現了日治時期的亂葬崗,被起出四十八具屍骸,但最令專家費解,是在亂葬崗最深處發掘出兩具怪異的屍骨,屍骨為一名年約七十至八十歲之間的男性老人,而另一具則是年約三至七歲的男童,兩具屍骨互相擁抱埋葬,但最為詭異的是老人屍骨年份應該比男童屍骨晚了五十年才入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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