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撐一傘松蔭庇護你》

csfling

《撐一傘松蔭庇護你》



小女孩重回母校，感覺就像做夢一樣的。

她以快慢有致熟悉得有如踏上回家路的步伐，途經音樂室、美術室，穿過一條小巷步下幾級階梯，來到學校後園。

也許真的離開這地方太久了，又或許身體長高長大了，所以看各種東西的角度都變得不一樣。
從前覺得能建成一所安樂小洋房的草地，一下子就像放在顯微鏡之下縮小許多。

她踏上草地，鞋子壓在青草上發出的劈叭聲卻依然明顯，還散發出一種清澀的味道。
透過呼吸之間滲入喉，如喝一杯小麥草汁那樣的清新舒暢。

然而，此刻她手裡握著的，卻是散發著適當溫度的熱咖啡。

小女孩回過神來，像如夢初醒那樣的驚覺後園缺少了一些東西。
她步入那空洞了的範圍，思索著腳下那片小圓圈本來是由甚麼佔據。

青草地緩緩下陷，像流沙。
小女孩來不及驚慌，膝蓋以下已沒入泥土間。

眼看穿著的裙子如飄浮在海洋裡擺動，她只懂握著咖啡杯，腦海一片空白。

「果然是我的小女孩。」
樹精靈挽起小女孩的手，不費吹灰之力便把她從草地裡拉出。

小女孩看過去，是張陌生的臉，但仔細端詳過後又覺得那可能是個曾經遇見過而樣貌普通得令人容易遺忘的人。

樹精靈似是看出小女孩的心意，無奈一聲嘆息：「在廣大的森林裡，我不過是一棵普通的松樹。」

「松樹？」小女孩不解。

結實而帶濕潤的樹幹在背後壓過來，剛好貼在她肌膚上便停下生長。

「小女孩不是要回來找我的嗎？那些年你都靠在我的身上繪畫讀書。」樹精靈湊近她耳朵：「我還看過你那從不敢對人公開的秘密日記。」

小女孩嚇了一跳，向右靠去。

樹精靈伸出帶著泥土氣味的雙手保抱著她：「小心！」


「請放心，這不是甚麼妖怪要吃掉小女孩或是到人間娶新娘的故事。」
小女孩絲毫不放鬆：「那會是甚麼？我不是容易受哄的小女孩。」

樹精靈撫摸了一下小女孩額上的頭髮，指縫間生長出茂密的松葉：「對於百年老樹來說，任何人也是小孩子。」

小女孩很抗拒被樹精靈接觸到身驅，她奮力用手掙開那片延綿不絕的綠蔭。

「要解釋或許是有點困難……呃，聽說過女兒是父親上輩子的情人嗎？」


小女孩終於擺脫了樹精靈的擁抱，手上的咖啡亦因此掉下灑在腳邊。

眼睛和臉上被濛上一層夾雜著粗糙及幼細的粉末，她用沾滿咖啡在掌紋上的手摸往臉上抹了一把。

面前是一片頹垣敗瓦的景像。
側臥在地上的小女孩嗅到地上的咖啡仍隱約散發出刺鼻香味，還看到以樹枝撐在人造草地上，仿彿正等待被她稱讚的松樹。

小女孩笑笑，摸了一下那結實而帶濕潤的樹幹。

可能，對於別人提供的保護或救助我們是需要親口道謝。
但有些人，卻不必說出口也感受得到。



(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