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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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條》

他來到一間新開業的麵店。
帶著要完成試食報告的心情和趕快完成工作後便趕回家洗澡看電視的心態，穿過店門前那冷氣風閘後隨便找個空位便坐下。

雖說思想有點懶散，但他仍職業病般抬頭四周觀看起來。
像偵探電視劇的場口那樣來個環迴攝影，觀察犯案現場。

牆壁很清潔，貼上的食物照片邊緣仍是乾淨沒污跡。
收銀台旁邊是一個魚缸，橙色、紅白色的金魚在盪漾著的綠光裡忙碌地游來游去。

目光掃視一下穿黃色制服樣貌普通的店員後，他拿起放在玻璃桌上的餐牌準備點菜。

「這裡好啊，坐這邊吧。」
「為甚麼跟其他人擠在同桌？」

他的視線穿過玻璃桌面，看見桌下那雙穿上窄身深藍牛仔褲的少女雙腿，套上白色涼鞋的腳掌興奮地輕輕踏著紅木色地板。

少女打開餐牌：「這裡冷氣涼一點嘛，吃頓飯有甚麼所謂？快點餐。」

透過微微帶點咖啡色的玻璃反映，他偷看著對座的少男少女。

他們應該是處於必需瘋狂吃喝才會長胖的十幾歲初中生年紀，少女束著還未經理髮用品污染的黑色秀髮，而男生梳著最樸實的髮型。

他想起，現在洗髮時脫落的髮絲越來越多。
有時候，同年紀的妻子忘了清理浴缸餘下的掉髮，他便能搜證般拾出一把捲得像廚餘的深褐色長髮。

「這個吧。」
少女在桌下踢了一下少男穿黑布球鞋的雙腿。


他記得，第一次產生怦然心動的感覺時，便是她在一間普通的中價餐廳桌下踢他的腿。
當他抬頭望向她的時候，她正低頭閱讀餐牌。垂下的髮絲，遮蓋了大半張臉。
「這個好嗎？我喜歡吃麵條。」

說著，她望向他。
昏黃的燈光映照在眼珠上的隱形眼鏡，顯得雙眼更閃亮。

「麵條好啊。」
他和應。
但明明那餐廳最著名的是焗飯。

使用過度而磨蝕發白的鐵叉在泛起油花的湯麵碗裡自轉。
他看著捲起的泥黃色旋風。

「好吃嗎？」她問。

那時候，還未將麵條放入嘴巴，但好吃的味覺觸及每一條神經線似的。
他回答說：「好，下次再來。」


「大辣，還有凍咖啡。」少女吩咐少男點菜。

他心裡在想，辣是甚麼味道？咖啡加了冰塊又哪會好喝？

店員來到為少男少女落單後，他順道向店員點菜。


很快，食物送到。
少男少女要了碗筷將額外加了配料的麵平分兩份，低頭吃著那散發著刺鼻辣味的湯麵。

他，仔細品嚐起自己的一碗清湯麵。

麵條如絲般滑過他的嘴唇，在舌頭上帶過，流水般捲進喉。
雖然湯是有點失手，但他仍暗裡讚嘆：「不錯的麵條。」

「好吃嗎？」少女問。
來不及吞下口中熱辣辣的食物，少男回應說,：「不錯的味道啊，下次可以再來。」

他又吃下一口。
魚蛋是爽口得可被形容為在口腔裡彈跳的，麵也好吃。
但就是嚐不到令少男少女滿臉滋味的味道。

「認了吧，我選的都是好東西。」
少女在桌下踢了少男一下。
蹺起的雙腿，打拍子般搖晃起來。

隔著玻璃，他努力靠目前的視覺喚起記憶中的味覺。
最後，想不起那過去了的味道，只知道有過一種印象似的東西，在有如一團發漲麵條的腦袋裡沉澱，成為殘渣。



(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