用户
 找回密碼
 註冊

Login

使用facebook注冊/登錄

  • QQ空間
  • 回覆
  • 收藏

好文共賞 [明報] 也斯:中秋誦詩及其他

字體大小: 正常 放大

馬上註冊,結交更多好友,享用更多功能,讓你輕鬆玩轉社區。

您需要 登錄 才可以下載或查看,沒有帳號?註冊

x


[ 明報 │ D04 |  副刊/世紀 | 世紀.文學誌 │2012年9月29日 ]

也斯:中秋誦詩及其他
文/ 也斯


編按:香港著名作家也斯,將與詩友在中秋節與讀者誦讀詩歌、小說。此前,本版邀請也斯分享他對朗誦詩歌的想法,先從他在台北詩歌節的一段經歷談起……

有一年到台北參加詩歌節,剛好碰上中秋,在開幕禮上,當時的文化局長廖君朗誦詩作,邀請到訪的詩人吃月餅賞月。禮儀周到,頗有古風。台灣對文學還是有一定尊重的,之前一兩年參加詩歌節,當時任台北巿長的馬英九先生接待詩人,一見面也誦詩一首:《I love Taipei !》, 詩不怎麼樣,但詩人們還是樂於聆聽。只有同行的馬其頓女詩人有點擔心,台北邀請她時與馬其頓還保持良好關係,到她抵達時兩地已經斷絕外交。她怕他們突然發現,要把她送回家去。幸而政治沒有干預文學,她最後還是賓至如歸,玩得很開心。


詩歌朗誦有熱潮

在中國傳統裏,政治人物不一定禮待詩人,但往往都能出口成章,引用詩文,為言辭修飾。香港人對這方面最有感受的,大概是回歸前中英爭拗唇槍舌劍裏,中方代表周南等最擅長引用古詩,曲筆回應當前局勢。中學教育遇上語文和文學課分家的年輕記者對此苦惱不已。詩歌又變成謎語般暗藏機杼需要解拆的東西。

詩歌朗誦本是雅事,我們在香港長大,過去好似對「朗誦」一事沒有太大好感,我想這大概跟早年校際朗誦節給人留下的印象有關。電視畫面上總是一個年紀太小的學生,扮出與年齡不相稱的嚴肅表情,做出誇張動作,用抑揚頓挫聲調去唸出一些陳腐句子。聽說校際朗誦近年選材和表演方法也逐漸變得多元了。但上述的「朗誦」模式仍是主流,在大家心中留下固定印象。

詩可以是感情流露,詩的教育也可以是一種情感的教育。但感情的幅度是廣闊的,從最含蓄到最直接、從最淺露到最深藏、從溫和到激動、從憨直到黠慧,感情千姿萬態,足教我們欣賞、理解、修練、共鳴。若把感情表達簡化成一個模式,那不但失去「自然」,也失去了「多元」。這樣朗誦詩,不但沒法幫助我們理解不同詩人不同詩作所表達豐富多姿的感情光譜,反而僵化了感情的姿勢,把詩文與真實人生分隔開來,令年輕同學無法學習自然地表達感情,無法進一步學習去表達複雜的感情、理解複雜的感情了。

中國新詩中曾有過朗誦的熱潮,過去也有評論對大題材的朗誦詩給予高評價,這背後也有一個歷史原因。在抗戰階段,許多詩人覺得要回應即時政治與社會問題,想用一種更直接有力的方法表達,發覺簡潔的句子、短促的節奏、朗誦的腔調,更易激起群眾的熱情,像田間和臧克家的詩作,大鼓般的擂敲,一度十分成功。即使前輩如聞一多和朱自清,也對這種新文類鼓勵有加。


朱自清和聞一多的看法

朱自清到底是位成熟的評論家和愛詩的人, 我們今天細讀他的《新詩雜話》,還是見到比較平衡的意見:在提到朗誦詩的優點和時代性之餘,也含蓄地指出這種直露表達方法未能包括的幅度。他借翻譯麥克里希的「詩與公眾世界」,思考詩人如何面對現代困境:既活在私人世界中,又如何不得不以文字回應公眾關心的現實問題。朱自清苦心地擴闊了討論的範圍,也嘗試拆解公眾/私人二元對立的思想壁壘。

聞一多也讚揚朗誦詩,但他本人從來沒放棄對詩藝的追求。他選的《現代詩選》初稿,既有朗誦詩,更難得是選入更多像穆旦、羅莫辰這樣在潮流以外的沉思的詩。

在抗戰朗誦詩流行的年代,也有詩人嘗試譯介像奧登的〈在戰時〉十四行組詩,既是處理當前戰爭的公眾題材,也有詩人個人獨特的思考與藝術,大概是想提出另外的詩體作為參照吧。

可惜的是,據說當日漢口奧登在場的朗誦會上,不知是不是為了達到朗誦簡潔易明的效果,抑或是為了不致冒犯公眾世界對戰爭的信仰,奧登獨特而挑釁性的句子,說那士兵「為他的將軍和他的蝨子所遺棄」被朗誦成容易接受的「窮人與富人聯合起來抗戰」了!這改動,可見出了兩種詩觀、兩種不同表達感情的態度。

商務印書館的朋友,好意邀我在中秋節下午去讀詩,順便介紹一下暑假出版的兩本新書。我很感謝有這樣的機會,因而想起有關朗讀的種種問題。也同時想起當年與鴻鴻合作詩與演出的嘗試。

大概 2001 年左右吧,當時在嶺南辦了文化節,嘗試把博雅教育落實到校園生活去,除了邀請一群名攝影師來教攝影,辦了「攝影新界工作坊」;組織「滬蘇文學考察交流團」、「讀一本好書」書評比賽、新浪潮電影欣賞;還辦了第一次文學戲劇駐校藝術家計劃,邀請台灣劇場詩人鴻鴻來主持工作坊。

經過了這麼多變化,現在回想起來,真像是上一個世紀的事情了!

最近無意翻到當年的特刊,看到鴻鴻和洪永起同學熊抱的照片,不禁忍不住笑起來。當年我們都說兩人長得相像。鴻鴻到今天還是在台灣積極推動詩和劇場的活動, 而永起呢,不知是不是受當年文化節活動影響,畢業後也一直在香港從事文化工作。

我記得鴻鴻初來,我們在課室內外跟同學嘗試把詩和小說片段演出。先做一些心理的演繹,如鴻鴻叫同學試演服毒後的狀况,大家最初都忍不住用了許多電視劇的程式動作,所以跟着探討的是:怎樣從心理體會,找出自己的語言和肢體動作,而不是重複一些既定的表達程式。在朗讀方面同樣是這樣。那年結果改編了七等生的小說和不少港台詩人作品在校園不同角落演出。最後改編智瘋小說〈復活不復活是氣旋〉在永安廣場演出。永起和一位同學擁抱在廣場滾來滾去,無人干涉。

艾略特:詩裏有三種聲音經過了這麼多變化,現在回想起來,真像是上一個世紀的事情了!

跟永起談起來,我問他有沒有興趣在中秋那天來選讀一些《後殖民食物與愛情》的片段。我自己是慢動作,寫這十二個章節也寫了十一年。寫完後還是想再續寫。出版後售馨,今年暑假有機會再版,我便把這兩三年來續寫的部分再加進去變成修訂新版。

朋友問你為什麼老想增刪修訂呢?我一時也說不清楚。只是覺得不想寫例牌的回歸故事,三部曲的大敘事往往遺漏了個人感受;但另一方面我又不想只是退回個人的夢魘,呢呢喃喃地自說自話。我的人物都不是典型人物,我想寫好他們自己的故事。食物和愛情是個人選擇,但既然大家置身在香港這環境中,當然也不可能不受到「公眾世界」的影響。

書出版後的兩三年,香港也發生許多變化,我常想我那些虛構人物,有些比較激進有些溫和,有些比較世故有些固執,如何面對這個傾側的世界呢?小說自有它的世界,與現實始終有若即若離的關係,我並不想追隨流行話題,添加新聞細節,但「公眾世界」始終在背景中,威脅着要侵入這些人私密的,即使是感情的世界。所以順着人物的性情,我新寫了一章,重寫了兩章,再添加了一節尾聲,想把原來要寫的人物,發展得更妥貼一點。

《後殖民食物與愛情》完成後,我把六年前在南法修道院開始的詩稿,整理成《普羅旺斯的漢詩》一書。詩集其實也不是只有一種聲音。其中第三部分的「東西臉譜」是古今許多中外詩人和藝術家經歷的奇怪旅程。這些不同的角色,也像小說人物一樣有他們各自的聲音。

艾略特說詩裏有三種聲音。也許文學作品不止於此。除了角色或公眾或隱密的聲音、他們彼此對話的聲音,還有敍事裏的不同語感、不同層次的語氣和感情,彼此對照、互相交纏。

也許我們可以通過不同朋友的朗讀,去理解這些不同人物的心理,以及他們如何各自去說自己的故事?





發新帖
發表評論
您需要登錄後才可以回帖 登錄 | 註冊